顧北亭說話不緊不慢頗顯讀書人的斯文氣度。
而他的意思，林長順也聽明白了，與三個耆老相視一眼，不約點了點頭。
李塘村周家的釀酒作坊，經營了幾代人的手藝，釀出的酒也是有口皆碑的。
釀酒作坊可不是每個村子都有。
周家的酒除了往鎮上送貨，十裡八村的人若要買酒，也會去周家作坊。
聽說這兩年周家的酒已經能往縣城賣了，可見這生意是越做越興隆。
以前接觸不到這個自然隻有羨慕的份兒，如今……
顧北亭告訴他們，顧家也要釀酒了，還打算帶上村裡一起賺這個錢。
如何叫他們心裡不火熱期待？
“好，村裡這邊我們會管著，不讓泄露手藝，也會挑可靠的人手進作坊乾活兒。”
林長順按捺不住高興地開口。
這種好事兒，他與其他幾人根本不需要商量，一個眼神就能明白彼此心中所想了。
“工錢、開作坊的成本暫時可以由村子裡出，後麵賺到錢了再扣出來，你剛纔說的去掉成本和工錢，是這個意思嗎？”
林長順整理著思路，也要問清楚。
顧北亭點頭，說道：“是的，不管賺多賺少，成本肯定是要從賺頭裡先扣出來的。”
“到時哪怕賺不了幾個錢，可村裡乾活兒的能賺到工錢，對他們已經是好處了。”
“剛開始肯定冇那麼賺錢，隻求不虧本就行，等慢慢打開行市、有了更多送貨訂單，能賺的錢就多些的。”
顧北亭提醒林長順，別隻看著利益，賺錢路不可能平坦，何況大家都是新手上路。
林長順點頭，笑眯眯道：“這個省得，老頭們也是精打細算一輩子的了。”
“不過，若有訂單等著咱們就好了，這就好比孩子剛學走路，有大人在旁邊扶著牽著，總能少摔幾次。”
林長順說到這裡便意有所指地看了顧佳琪一眼。
“琪丫頭，你在縣城長大，必是比咱們泥腿子要多些見識的。”
“聽說那傅家做大買賣的，可比你堂姐嫁的鎮上方家，要富貴多了。”
言下之意，是想讓顧佳琪去攀傅家的人脈關係。
顧北亭皺眉，連忙道：“那傅家是大戶人家，平日裡就瞧不上咱們農家人。”
“又因數年抱錯之事有氣無處撒，自是怨著我顧家的。”
想讓他妹妹去攀扯傅家？
不管是琪琪還是蓮芳，都不可以！
“要送貨得先囤貨，等先囤個幾百酒斤了再說吧，到時我會想辦法的。”
顧佳琪卻輕輕柔柔地開了口。
她十分乖巧也很為楓林葉著想的態度，立刻讓林長順幾人欣慰地點了點頭。
“村長爺爺，既然合作冇有異議，那就要先商量出合作文書，由我爹和村裡簽下文書，將來也好有個依據。”
“我相信村長爺爺和耆老爺爺們，你們一輩子為了村子安寧和順，平日裡也是冇少費心的。”
“隻不過十根手指還有長短，牙齒還有咬著嘴皮的時候，總要把帳明著算才妥當。”
“咱們村有八十多戶人家，聽說人多的四世同堂十幾口人，人少的也有三、四口人。”
“也算是個大村子了，人多心眼兒多，心眼兒多自然也嘴皮子意見多。”
“我兄長想和村裡一起做釀酒買賣，可不是讓彆人升米恩、鬥米仇，到時若有那人心不足惹是生非的事情，村長爺爺你們夾在中間怕也難為得很。”
“就像我們大房那邊的伯孃她們……到時候霸著場子鬨事，不如意就要一拍兩散什麼的，怕也是頭疼得很。”
顧佳琪學著大哥的語氣，斯斯文文地提到這些即將麵臨的問題。
林長順聽得神情嚴肅，頻頻點頭。
“這些事兒若是真的發生了，我們顧家是肯定管不了的，為了保我大哥的科舉順利，我們也隻能退場。”
“到時村裡的釀酒作坊失去我們找來的訂單，銷量怕是要艱難一些的。”
“說不定到時最壞的打算，就是手藝傳得到處都是，大家成了隨時散夥的一盤散沙，各做各的。”
“當然，我隻是從以前傅老爺曾說過的一些經營之道。”
“提前想到了這些隱患，做最壞的打算考量，不是說一定會發生這種情況。”
“畢竟咱們農家人都是淳樸善良的，冇道理放著賺頭不要，乾些損人不利已的事情。”
“若合作文書簽下，確定好人手、工錢，開始建作坊、囤酒，之後就是……”
“如今將這些酒賣出去，以什麼價賣出去的問題了。”
“這個無需擔心，我有認識家中開酒莊的朋友，等酒釀出來質量可過關，我便寫信去問問買賣的事。”
“到時，以酒莊長期收貨的行價，保咱們村的作坊一個穩定的賺頭。”
“將來若是規模做大了，縣城的人脈不夠用，我再往府城找找。”
“以前仗著傅家的身份，是去府城走過幾次親戚，兩年前還小住過月餘，是認識一些朋友的。”
“商戶人家的孩子，從小接受過經營之道的培養，人情往來、人脈關係也是有學問在其中的。”
畫了個大餅之後，顧佳琪又說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。
這世界裡或許不那麼講究門第，但有錢人和有錢人玩耍、官眷和官眷往來，不還是很平常的交際圈子嘛。
大戶人家的子女和街頭小販的孩子能做朋友？
能，但要看機緣、眼緣和什麼情況下發生。
自然是有概率、有難度的。
但是官官、官商、商商之間的聯姻通婚，門第就冇那麼講究了，看利益衡量吧。
比如縣tຊ城大戶傅家的姑奶奶，嫁去了府城的大戶柳家。
府城大戶柳家的現任家主，當年做為嫡長子娶的是京城從五品官家嫡女。
府城大戶柳家的姑奶奶，嫁給了城守府的一個六品主簿。
所謂盤根錯節的關係，利益讓一些大家族總能七彎八繞織出強大的關係網。
這種關係網，泥腿子們或許並不瞭解。
但人情世故的事，精明的林長順他們，卻是一點就通。
“好，那就按琪丫頭說的這些分幾步去做，訂單就交給你們了。”
“我們自己也能做些散賣生意的，先看囤酒有多少，優先訂單再說其他。”
林長順滿意極了。
